从黑龙江省明水县城出发,驱车西行25公里,来到育林乡远大村,崔淑芬就住在这个小村。
听说我们要来,崔淑芬早早就在家里等着。推开院门,崔淑芬从屋里迎了出来。第一眼见到崔淑芬,谁也不会将她与文学和诗歌联系在一起。矮矮的身材,朴实敦厚,说起话来,嗓门洪亮。正如她微信名字一样:村姑。
“黑龙江省明水县育林乡远大七队的农民,从小就热爱文学,愿意用文字来表达情感。”这是她自己写的简介,如其人,朴实无华。
崔淑芬家小院之外,便是田地。暖阳之下,幼苗破土而出。远处,草原上蒙上了一层柔绿的似天鹅绒一般的“草毯”。
走在村边的草原上,清风吹过,一股小草的芳香迎面袭来。
1974年出生的崔淑芬没有接受过多么高深的教育。初中都没有毕业,就回家务农了。
家里七个孩子,只有大哥读书读到高中。
“我是初三下学期就辍学了,家里实在是太困难了,我想上学,但你想想,家里有七个孩子,就靠着父母种那点地养活,多不容易。”
走出学校门,崔淑芬和村里的人来到大庆的一家制砖厂,清地沟里的土,一天工资7元钱,干14个小时。
“那个时候我就想,我是因为家里穷才辍学的,我自己挣钱,攒够了钱,我再去上学。不管活多累,我都要干下去。”
但命运又一次将崔淑芬的希望击碎。
一次,由于疏忽,崔淑芬的手被卷入到传送带里,砖厂的活是干不了了,钱也没有挣到,崔淑芬只好又回到村里。
从大庆制砖厂回来的崔淑芬似乎已经臣服了命运的安排。但在她的内心里,另一种希望在萌生。
“我从小就爱写日记,几乎天天写,一天不写都睡不着觉。哪怕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就只写个天气,我也要写。如果你问我,如何与文学结缘,也许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吧。”
“但那个时候写的东西根本算不上文学,就是瞎写,想写啥就写啥。”崔淑芬腼腆地笑着。
2018年1月31日,是值得崔淑芬铭记的日子。崔淑芬写的第一篇散文在一个公众号平台上发表了。
“那种心情真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这么多年了,就好像压在心头的一块千斤大石被移开了。”
崔淑芬发表的第一篇散文叫《黑子》。黑子是崔淑芬养的一条大黑狗。
而写诗则是更为巧合的事情。
也是在2018年。
“那个时候,过年家家都买挂历,挂在墙上看日期。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挂历上全是文字,一段一段的,也不知道是诗啊,读起来觉得挺有意思。”
“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是我读过的第一首现代诗,也就是这首诗带着我走进了诗歌的世界。”崔淑芬现在还能一字不差地将这首诗背诵下来。
也许是得到了海子的指引,崔淑芬的文学之路由此开始。
生活中每一条路都崎岖不平,崔淑芬的文学之路亦是如此,可能更有过之。
19岁时,崔淑芬与同村的村民结婚。夫妻二人种了70多亩玉米和黄豆。
“那个时候也没有现在这么现代化啊,从种到收都是靠人工。一天下来,骨头都累得散架了。”除了种地,崔淑芬家还养了几十只大鹅,种完地,还要到村边的草甸里去放鹅。其辛苦可想而知。
“但我都不怕,每天干完活回家,吃完饭,不管多累,我都要拿出笔和本写点东西。”
“我丈夫就说我,小学生都不如,都不知道‘的、地、得’怎么用还想写诗。”回想起来,崔淑芬自己都觉得很惊讶。
这个时候,崔淑芬认识了远在大庆市的语文教师张正军。
“张老师教了我两年半,从最基本的开始,我就一点一点地学。我坚信,只要心中有梦想,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活到老,学到老。”崔淑芬眼中透出坚毅的光芒。
夏天的大草甸子上,崔淑芬一边放鹅,一边听课,一边在小本子上写笔记,全然不顾蚊虫叮咬。
“有一天,丢了几只鹅都没察觉到,到家后才发现,我和丈夫在草甸子上转了半天才找到。”
“还有一次,冬天坐在炕头上包豆包,我一边包着豆包,一边听老师讲解,竟然有十几个豆包没放豆馅就装锅里了。”
提起这些糗事,崔淑芬自己都笑出眼泪来。
2018年,崔淑芬担任一家网络平台黑龙江文学社的社长,用微信把全国各地的文友聚拢在一起,互相学习,取长补短。崔淑芬和这些文友们互相学习,互相切磋,她的文学写作能力有了很大的提高。
但在崔淑芬丈夫的眼里,小崔依旧是一个“不务正业”的农村妇女。
“写那玩意有啥用,不能挣钱,晚上点灯熬油的,还得搭钱。”
有一天晚上,已经大半夜了,崔淑芬还在写诗歌。丈夫实在是气不过了,下地把电闸拉了。
丈夫一半是生气,更多的是心疼。
“你说,第二天还得起早铲地,你再熬一晚上,能行吗?”
“他把电闸拉了,我就用手电筒照明,接着写。”
辛勤的付出,给崔淑芬带来了回报。
现在崔淑芬已经是黑龙江省诗词学会会员,绥芬河市作协会员。作品登上《黑龙江日报》《绥化日报》《绥化晚报》《吉林通化日报》等,已经发表500多首诗词。
“崔淑芬在我们村里是大能人,看见啥都能写成诗。”邻居张树林说。
“西碱沟上的马蹄兰
散发着远古的清幽
雪白的鹅群
我紧跟在它们的身后
暮归的路上尽展嘹亮的歌喉
与南飞的大雁
一起声声地鸣唱晚秋”
——《草原情思》
嫩嫩的小草、雪白的大鹅、清幽的马蹄兰……都走进崔淑芬的诗歌散文中。
美丽的草原,迎风绽放的马兰花,清澈纯净的西林湖,皑皑白雪,这里是崔淑芬的心灵牧场。
在这里,牧鹅村姑那颗诗意之心有了安放。
“我有个小本本和一支笔放在兜里,这两样是我放鹅必带的。”
夏日里,崔淑芬赶着鹅群,徜徉在草原上。蓝天之下,一群白鹅,让崔淑芬那颗诗意之心澎湃荡漾。
“高昂着脖颈
在黑土地上自由生长
没有百灵的歌喉
也没有成为天鹅的妄想
深爱的这块土地啊
让我歌唱
让我奔跑
让我栖息
让我徜徉”
——《草原上的大白鹅》
每天干完农活,吃完晚饭,这是崔淑芬内心最平静的时刻,也是她开始写作的时间。她没有一天不写,不写睡不着觉,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有时候灵感稍纵即逝。即使在切菜,她也得把菜刀放下,回屋里写完之后再来做饭。
“要不过了几分钟甚至几秒钟,再也想不起来词了,写不出那个味道了。”
2019年,崔淑芬入选“黑龙江诗词协会当代诗词女子百家”。
这让牧鹅女高兴了好多天。
“我最大的梦想是出一本自己的诗集。多年以后我回头看看,这是一种岁月的见证,我经历了,我拥有了,我高兴。这就是我的目标。”
草原上,暖风习习。蓝色的天空,几朵白云,像崔淑芬放养的大鹅,悠闲地飘着。远处,村庄静默着,倾听着万物的枯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