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豆在乡村极常见。菜市上，小贩们排出一筐一筐的毛豆荚，青翠可人。豆荚上还带着些泥土，显然是刚从地里拔出来的。主妇们挑拣时，专拣那饱满的，指头一掐，便知老嫩。老了的豆荚发黄，豆粒硬实；嫩的，青绿可掐出水来。买毛豆讲究个“嫩”字，老了便失了风味。

　　我们家乡吃毛豆，最是简单不过。将豆荚洗净，剪去两头——这剪口也有讲究，剪大了豆粒会掉出来，剪小了不入味。然后投入沸水中，加盐煮熟即可。煮时水要多，火要旺，豆荚在锅里翻腾，不多时便由青转黄绿。捞起沥干，盛在碗里，热气腾腾端上桌来。

　　吃毛豆是极有趣味的。用拇指和食指捏住豆荚一端，轻轻一挤，豆粒便蹦入口中。豆粒外那层薄膜，嫩时几乎感觉不到，老了便嚼着发涩。好的毛豆，豆粒饱满，入口鲜甜，带着一股子香味，吃完豆粒，还要吮一吮豆荚里的汁水，那才是精华所在。

　　毛豆也可以剥了炒着吃。剥毛豆是件需要耐心的事情。豆荚一掰，青绿的豆粒便滚出来。炒时用猪油最香，豆粒下锅“嗤啦”一声，香气便出来了。可以单炒，也可以配以肉丁、虾仁。炒毛豆讲究火候，过了便老，欠了又不熟。炒得好的毛豆，外皮微微皱起，内里却仍是嫩的，咬下去有股子韧劲。

　　小时候，每到毛豆成熟的季节，祖母总要煮上一大锅。傍晚时分，一家人吹着晚风吃毛豆。祖母吃毛豆极是利索，只见她手指翻飞，豆荚便空了。我则笨拙，常常把豆粒挤飞了，惹得大家发笑。豆壳扔在地上，不多时便积了一小堆。家里的鸡过来啄食残渣，狗也凑热闹，却被祖母赶开了。

　　毛豆老了，便成了黄豆。黄豆的吃法更多，可以做豆腐、豆浆、酱油，但那是另一回事了。如今城里人吃毛豆，花样多了起来。但我总以为，最简单的盐水毛豆最为可口。它不夺其本味，反而将那点鲜甜衬得恰到好处。

　　夏夜渐深，巷子里又飘来煮毛豆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