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母亲从菜园回来,就笑着说:“快起来啰,今天是夏至节,真正的夏天来了,快起来帮我洗竹床。过夏至节,妈给你们擀夏至面吃。”
妈妈一说,我立马醒了,一想到能吃上香喷喷的夏至面,就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忽然夏至,我想起了母亲的夏至仪式“三件套”。
第一个仪式是竹床登场。母亲说,到夏至这天才真正热起来,才能睡竹床乘凉。我们家有两张竹床,是父亲特意请篾匠做的。母亲从二楼搬下来两张竹床,虽然上面积满了灰尘,但依然能看到已经睡得发红包浆了。经过年复一年井水和汗水的滋养,竹床越睡越红,越睡越滑,越睡越冰凉。
母亲把两张竹床搬到院子外面的水井旁,我摇起一桶冰凉的井水,将竹床冲洗一遍,再认真擦拭干净,迫不及待地爬上去躺下来,猛地咋呼喊出来:“哇,好凉快啊!”真的是透心凉。
在农村,竹床可是我们消夏的法宝。这种由竹子制成的轻便竹床,几乎是每家一张,人多的人家有几张。天一擦黑,家家户户就把竹床搬到室外院子里乘凉,或者凑热闹一起搬到晒谷场上排排乘凉。竹床与竹床紧靠在一起,大人小孩围着竹床谈笑风生,讲各种故事,在凉凉的微风中纳凉消暑,是我心底无比温馨的画面。
第二个仪式是吃夏至手擀面。母亲告诉我,夏至节是农村的第一个丰收节,新麦丰收了,磨了新麦粉,那就要吃夏至手擀面庆丰收。
新磨的面粉有一种新鲜浓郁的麦香味,保留着麦子成熟和阳光雨露的气息。
晚上,我们一家人坐在小院葡萄架下的竹床上,一齐享用香喷喷的夏至手擀面条,吃的是丰收面,更是夏至节日宴,长长的夏至面,寓意生活幸福绵长。
第三个仪式是晚上洗艾叶澡。小时候,我们家乡有夏至洗艾叶澡的习俗。母亲说,夏至洗艾叶澡,能驱走身上的寒气湿气,驱蚊虫防叮咬,夏天不长痱子。
夏至傍晚,在柴火灶的大铁锅上烧一大锅水,母亲找来门窗上挂的陈年艾草,用井水冲洗干净后折断,丢进铁锅里煮。晚上吃过夏至面,母亲就提来一桶深褐色热气腾腾的艾叶水倒进大木澡盆里,叫我去泡艾叶澡。母亲一提进屋,艾草香就弥漫了整个屋子,母亲一边倒一边叮嘱:“要多泡一会儿,洗艾叶澡不能随便糊弄几下,全身到处都要洗到,仔细揉搓,洗得干干净净的,泡起来全身一股艾草香,蚊子都不咬你,夏天不长痱子。”
母亲的夏至仪式“三件套”包含着满满的爱,是让我们可感、可闻、可品、可念的满满幸福感,让乡村平凡的生活温暖而幸福,幽香而绵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