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5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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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纪事

黄飘苗寨的“风”

潘江平

农民日报 | 2025年05月24日 潘江平

  老舍先生说:“生活是种律动,须有光有影,有左有右,有晴有雨。”这话放在黄飘苗寨的屋檐下,就着晨雾里的炊烟看,愈发真切。黄飘苗寨卧在黔东南的大山里,吊脚楼顺着山势叠成梯田,青石板路缝里长着苔藓,连风都带着稻穗的清香。5月15日是“国际家庭日”,而黄飘苗寨这寨子的家家户户,早把“家和万事兴”“不比物质比学习”“不比钱财比人才”的理儿,揉进了每日的柴米油盐。

  寨子里最金贵的,不是银饰也不是酸汤,而是苗寨边学校里的琅琅书声。黄飘苗寨的潘忠恒,是恢复高考后黄平县走出去的第一个清华大学生,当年光着脚板走出大山全凭着一股拼劲。那时,年年都往寨里寄奖学金的他如今在上海创起了业。他常说:“我们潘家祖祖辈辈没得别的本事,就认一个理——锄头能种地,笔头能登天。”这理儿刻在心里,也刻在黄飘苗寨每个娃娃的书包里。去年秋天,寨子出了个全县文科“状元”,家长带着孩子在黄飘状元林边上种下“状元树”,用苗语唱着:“树长多高,根扎多深,人走多远,心留寨里。”

  党员干部的家风,在这寨子更是看得透亮。老党员潘老伯家的堂屋,挂着一幅手写的“尊老爱幼,诚实守信”。他儿媳每天天不亮就给寨子里的孤寡老人送饭,锅里的酸汤鱼总给老人留着最嫩的那片。有人笑她傻,她擦着汗说:“老潘常讲,党员的家风不是挂在嘴上,是要传在寨子里的。”去年暴雨冲垮了几户人家的篱笆,潘老伯带着党员和群众冒雨抢修。泥水里的他滚得像泥猴,却把自家的木料先给了困难户。寨里的老人说:“我们潘家的家风,跟老辈子传下来的糯米酒似的,越陈越香。”

  苗寨的家风,藏在芦笙的调子里头。每年三月黄飘片区古壁翁芦笙会,全寨老少穿着盛装,银饰叮当作响。德高望重的寨老们吹起芦笙,调子还是当年带着乡亲们大生产时的刚劲。他教子孙后代们:“芦笙要吹得稳,做人要站得直。”前年腊月,寨里有两户人家为争宅基地使用权闹得不可开交,几名党员带着族老在寨坝镇里摆了一桌饭,用芦笙曲儿化开了两家的心结。如今那片空地成了寨里的小广场,孩子们在月光下跳芦笙舞,老人们坐在石凳上唠嗑:“这事儿要是搁过去,得打起来。现在有党员带着,家风正了,寨子也就顺了。”

  最动人的,是黄飘苗寨的夜。楼上和楼下的灯次第亮起,像撒在山间的星星。哪家要是有了难处,不用开口,隔壁的叔叔婶婶会端来热乎乎的饭菜,对门的大哥会扛着锄头来帮忙。去年冬天,老潘家的牛丢了,全寨人打着火把漫山遍野地找。找到牛时,老潘抹着泪说:“我们这寨子的家风,就是咱们的命根子。”

  老舍先生说过:“人,即使活到八九十岁,有母亲便可以多少还有点孩子气。”在黄飘苗寨,这“母亲”便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家风。它是春种时的互助,是秋收后的分享,是党员干部带头时的背影,是家家户户窗棂里透出的暖光。当山风掠过梯田,当芦笙声响彻黄飘山谷,这寨子的故事,正像寨头那棵百年枫树,根须深扎泥土,枝叶直指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