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小河边,一棵乌桕树静静地矗立在冬日的阳光里。它高大、挺拔、舒展、色彩斑斓,我是在入冬后才注意到的。
一棵乌桕树在植被丰茂的乡村不是什么稀罕之物。春天,它和所有树木一样发芽长出新叶,慢慢长大,由嫩绿变翠绿,再转为深绿,然后郁郁葱葱。从春到秋,毫不显眼地泯然于树丛。但是,冬天的乌桕树就与众不同了。在气候温暖的南方,会变颜色的树木不多,乌桕树就是为数不多的一种。它色彩之丰富明艳,就连“红于二月花”的枫叶都要逊色几分。
当入冬的第一阵北风吹来,乌桕树仿佛被施了魔法,由上而下,由深到浅染上一层黄绿色,在树丛中尤显活泼俏皮。冬日的阳光温暖而干燥,乌桕树的叶子很快褪去昔日的娇嫩水灵,叶边微卷,有的叶面开始泛起红晕,似少女羞红的脸颊。那树冠的颜色真是丰富多彩,红的、粉的、金黄的、浅黄的、深绿的、黄绿的……互相交织、晕染在一起。此时的乌桕树就如川剧的变脸,一天一个样。前一日主色为黄绿嵌染着浅粉;一觉醒来变成了黄粉夹杂着橙红;然后变为深深浅浅的红掺着深深浅浅的黄;不消几日,红色便占据了主导,满树红彤彤,一眼分不清是花还是叶。
红了的乌桕树,还是在不停地变化着。初冬时,红得还是较含蓄的,走近了看,叶脉间还嵌了一缕缕的黄。冬意渐浓,最后一抹黄晕消失,乌桕树叶在太阳的照耀下灼灼刺眼。不同位置的乌桕树,颜色的深浅也有着差异,并不是单调的红,那一团团如火焰般的红色是那样奇特夺目。
乌桕树的美,不仅在色,更在韵。初时的静美、转变时的活泼、成熟时的绚烂,都令人惊叹!微风时,叶片沙沙作响,似在轻诉着古老的故事,它的果实如串串珍珠,洁白如雪,引得鸟儿欢歌,给大地增添了一份宁静与祥和;狂风掠过时,叶片飘洒而下,纷纷扬扬,犹如天女散花。树上树下,红得热烈而奔放,在清冷的冬日里,编织着独有的浪漫。站在树下,仿佛时间都为之静止,身心都陶醉其中,让人不禁忘却了冬日的寒冷与寂寥。
腊月的寒风袭来,乌桕树叶冻得发紫,窸窸窣窣不断地坠落,似一场无声的告别,由外至内,层层地褪去。枝头在凛冽寒风里颤抖,渐渐袒露,没有了树叶的庇护,却愈显得坚韧。它于寂静之中默默积攒力量,宛如一位智者,在岁月的轮回里,静静等待着下一次生命的绽放。
它不与繁花争春,不与松柏竞翠,只在属于自己的季节里,绽放独特魅力。面对乌桕树,我心中不由地升起一股敬畏,它让我们看到淡泊与坚韧,让我们领略到生命的多元与深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