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陶和母亲。

黑陶在家乡丁蜀镇。







在养育我的同时,
也在炼制我的汉字,
营建我的文学。
从出生到16岁,我一直生活在江苏省宜兴市丁蜀镇。丁蜀镇,这是一个位于苏、浙、皖三省交界区域,充满烟火气息的陶瓷古镇。宜兴被称为“中国陶都”,而陶都真正的核心源地,就在丁蜀这个乡镇。
我的母亲是农民,父亲在陶瓷工厂干活。因为穷,母亲就在租居的简陋家中,生下了我。我落地的地方,距离烧制陶器的熊熊窑焰,不足100米。因此,我来到这个世界,呼吸的第一口空气,就带有火焰的味道。
日夜燃烧的制陶火焰,是家乡丁蜀镇的标志性元素。家乡的火焰,在养育我的同时,也在炼制我的汉字,营建我的文学。
丁蜀镇,在我个人感觉里,完全是一座南方乡土迷宫。
1983年,16岁的我从宜兴丁蜀中学初中毕业,考取无锡师范,由农民户口换成城市户口,从此离开丁蜀镇。在此之前,我在如下的家乡地域环境中活动、成长。
以家为中心,东面的地域元素是书院、庙宇残迹、田野、石矿、滨湖乡村、太湖。
书院即东坡书院,我的小学所在地(当时还叫红阳中小学),这座纪念北宋大文豪苏东坡在此买田讲学的古老建筑(房舍幽暗,木柱粗圆,青石地皮斑蚀,有雕着狮头的泮池小桥),在我开始接受教育的5年间,给了我最初的传统滋养。
残存的庙宇称娘娘庙,相传有三位当地的割草少女为掩护孙权而不幸被杀。后孙权感念三少女恩义,于此立建三娘娘庙以作纪念。
石矿在东坡书院围墙外的东南方,仅隔一条起伏乡路。所谓石矿,其实就是一座被劈掉一半的青石山丘。石矿早先还常闻开炮炸石声,后来慢慢被遗弃了。放学之后,疯玩的孩童们喜欢在被炸开的青白石壁上攀上山顶(20世纪70年代的乡村攀岩)。
田野和滨湖乡村。我见过、闻过并触摸过在田野上不停变幻的无垠稻浪、麦浪和油菜花浪;在奔涌的植物波浪间沉浮的乡村,它们的名字叫做:双桥、西望、乌溪、茭渎、大浦……
太湖。家乡的太湖是野秀、苍莽的,它如大海般的浩大寂静或风云之声,在农历的夜晚,总似芦花和百合雪白的肌肤一样,摇撼着农民和孩子的沉眠梦乡。
家的南面,我置身其间的地域元素是:蜀南生产队谷场、碾砣厂、自留地河滩、河流(溪南河)、造船厂、南山山脉。
蜀南生产队谷场,位于蠡河(南北流向)和溪南河(东西流向)交汇处的湾角里,我们都叫作相公庙,一面有裂缝的方形水泥广场,紧邻有一排作为生产队仓库的硬山屋顶房子,稍旁的蠡河边,是粮食加工厂(白雾一派,是碾米和轧粉的地方)。小学那一段时期,收获季节的放学后,我总要提着生产队的木制石灰印盒,走狭窄田埂,到相公庙场上已经收拢起来的谷堆上盖印,以此作印记,防止有人偷盗。我们家因为负责干这个活,年终时生产队便会多给母亲几个工分。
碾砣厂,正式名称是“红阳矿产品加工厂”。母亲在务农之余,曾长年在这里劳作。那石粉弥漫碾砣轰响的非人环境中辨不清面目的劳动母亲形象,在我的生命中永远刻下痛的深印!
朝南的家门前面原是一片田地,田地南缘,是一条高高的圩堤;圩堤外面,是杂树丛生的自留地河滩,然后就是青绿荡漾的溪南河。在河滩的树林里,我常用自制的弹弓打麻雀;自留地上,我家种山芋、黄豆;父亲曾在一年发大水时在自留地沟里捉到过两条大鱼。溪南河,是少年乡间一条自由自在的愉快野河。
造船厂在溪南河对岸,在丁蜀中学上初中时我常经过那里。倾斜的地面油污蜿蜒;那些架空的庞大半成品船身底下,钻着几粒蚂蚁一样的工人;桐油味浓重,蓝白的电焊火花不时闪耀在我现时的记忆里。
南山山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在我家门前吃早饭或吃晚饭时抬头能看到的,也叫南山,从浙江天目山脉一路逶迤过来的重重山峦。连绵起伏的青黛山上,是漫无边际的黑色松林,是波涛翻滚的青翠竹海;山体的内部,还藏有乌金的煤和生产紫砂茶壶所必需的五色陶土。沿着南山山麓的104宁杭国道,我曾许多次在炎热暑假骑自行车到达过那一块黄石石碑的省界:江苏和浙江的省界。
家西面的地域元素,是火焰熊熊的陶瓷工厂,始建于明清的蜀山老街,作为陶都闻名于世的丁蜀镇区。
窑内日夜炽烈的火焰,滑动的窑车,堆垒的露天陶器丛林,成排的釉缸,结构复杂的大小厂房以及地面中空的暖热烘房,陶瓷工厂(合新陶瓷厂和紫砂工艺厂)构成了我童年如此热爱的一个王国,并且给了我最早的物理学、化学和几何学的启示。
依山(蜀山)傍水(蠡河)的蜀山老街(我们习惯叫它“南街”),在21世纪的今天,仍然保持有中国南方水乡街镇数百年来一贯的格局和风貌。当年,河畔茶馆店的热气,供销社被磨损的光滑柜台(在一节书柜里我买过一本一个孩子拣到一双神奇的鞋走到海底龙宫的中篇神话),以及柜台上空和高高的收款台相连的锃亮铁丝,还有夹着钱票的铁夹子沿铁丝滑向收款台的“吱啦”声,至今清晰在眼、在耳。
蠡河,父亲和母亲的日常劳动都和这条河流有关。每天黎明,做驳运工的父亲,都要将刚刚出窑的陶器挑上或滚上巨大的木头驳船,然后和工友们一道,摇船将窑货送至丁蜀镇区的陶瓷批发站。母亲所在的碾砣厂也在河边,不开碾砣的时候,看到河里的无锡班轮船来了,母亲就知道:该到回家烧中饭的时候了。
丁蜀镇区是我们视为的“街上”。那里有放电影的“戏馆子”“电影院”和“湖光影剧院”,有大木桥一带的众多各色店铺,有中央楼浴室,有“电影院”附近的第一百货商店、第一副食品商店,有“丁山照相馆”(一张过年时和外地亲戚一起在此照的泛黄全家福,现仍存在家中的镜框里),有卖报纸和杂志的绿色邮电局,有镇最西头宁杭公路旁的丁山长途汽车站,乘上某辆汽车,当天就可以直达南京、杭州、无锡、常州、镇江或上海……
家的北面,则主要是一座蜀山和河汊纵横的肥沃苏南平原。蜀山原名“独山”,只因当初苏东坡因思乡而说出“此山似蜀”之语,后人遂改独山为蜀山。东坡书院和南街分列蜀山的东西两翼,只有百余米高的蜀山,南坡全为松林,松下间有累累坟茔;北坡则遍植青竹,风过时,竹叶飒飒,疑为仙境。山的北麓还有两口倒映竹绿的清澈池塘,宛如山的一双明目。如果说陶瓷工厂是童年热爱的一个人工王国,那么蜀山则是我向往并且几乎是每天深入的一个自然王国,爬山、吊树、捉迷藏、挖野蒜、在竹林里苦练“鲤鱼打挺”……
蜀山后面,就是浩浩荡荡金黄碧绿的苏南平原了。这一块土地上所存留的诸如“蠡墅”“施荡”等地名,又隐约让人遥想起吴越当年范蠡和西施在这一带的飘荡踪迹。
家乡如上复杂元素,错综构成了一座属于我的中国南方乡土迷宫。在这样的迷宫里,我获得了自己某种宿命的成长。
在这样的迷宫内部,从父母日常极其繁重的劳作中,我很早就体会到生活的艰辛。
父亲长得瘦小,但很有力气,他做过陶瓷工厂的很多工种。
他烧过古老的龙窑。记忆中是他赤着上身,抱起青汁浓郁的松枝,将它们塞进流焰的长窑。厮扭的火焰在窑内叫喊。晃动的火影中,父亲的胸膛、额头、脸颊、红艳皮肤上,滚满了汗珠。
他开过窑。通红的缸、瓮、盆、壶,从窑中烧制出来。经过烈火的冶炼,朴素的泥土最终变成了陶瓷。父亲戴上厚帆布手套,拿好了锃亮的开窑刀。他首先要将窑车上堆成四方小山的各种陶器卸下来,然后再把它们运往远处的堆货场。瘦小的父亲会滚起巨沉大缸,带着窑火厉害余威的通红烫缸。在父亲粗茧之手的调理之下,便老老实实又不甘屈服地飞滚起来,在暮色的货场里,像一头头飞奔而过的寂静红狮。
父亲总是起早。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些浓重黎明时分家庭内外的声音。尤其是严寒冬日积雪的清晨,那木门拉开的“吱扭”声和雪地上“咯吱咯吱”渐远渐逝的脚步声,这是父亲起早去干活。窑工们要把货场里的陶器,挑上泊在河边的木制大驳船,再顺着蠡河,把它们集中运到丁蜀镇上的陶瓷批发站。一年四季,不论刮风落雨下雪,每天清晨三四点钟,总是母亲首先拉亮矮屋内15支光的昏暗电灯,接着是在父亲很重的穿衣声中夹杂着母亲一两句的轻轻话语。再是吃泡饭声,嚼萝卜干声,木头扁担撞击桌角声,开门声。尚在温热暖被中幸福蜷曲的我们3个孩子,听着父亲走远的脚步和母亲熄灭电灯重新躺下的声音,心里知道:新的一天,实际已经开始了。母亲在老家干的活丝毫不比父亲轻松。
务农种田之余,在蠡河边那个简陋作坊“碾砣厂”,母亲干的活原始而简单:将坚硬如铁的石头,铲进滚动着的巨大岩石碾砣间,让它们变成粉末——这种活,她们叫做“开碾砣”。
一艘又一艘载着沉重铁石的船从远方移来,泊在作坊旁清绿的河上。将整船的石头挑下,摊开在露天的晒场,再用铁锤将大石头先行砸小,然后就是“开碾砣”。
为了多挣几个工分,母亲总是争着多干这“加工厂”内最苦最累最重的“开碾砣”活。在母亲的“开碾砣”史上,最多的一天是从早晨3点干到晚上10点,一人开了8吨石粉!这是“加工厂”内的新纪录。那天,母亲获得了16元的报酬。这8吨石粉或16元报酬的确切含义,是这样的:母亲首先必须将8吨的石头从外面的晒场挑进碾砣屋;接着再把它们一铲铲,送入滚动吼叫着的、有一人半高的可怕碾砣间;第三步,是从滚动的碾砣间将已然碾碎的8吨石末抢铲出来过筛;第四步是将过筛后的石粉按50公斤一袋装包;最后,将一包包的石粉抱至一边,堆垒整齐后才算完成。因此,准确地说,这16元报酬,是一位妇女的肉体在十八九个小时内承受了整整40吨(40000公斤!)的重压后所获!
每当我去送饭,见里面出来个满头发满眉毛满身子花白的石粉人,我总要怀疑地问自己:她就是我的娘?
南方家乡的乡土迷宫内,除了生活的艰辛,当然也有众多日常美好。
在古老的东坡书院,有两头呈打架状的青色石牛,光滑、阴凉。一头牛除头角之外,身躯全部没在小山的土中;另一头牛则蛮壮勇猛地裸露在空气与目光之中。两牛之首紧紧顶在一起,难解难分。老师跟大人们都这样对我们说,两头牛因为不听话,打架,所以被“阵头公公”(雷电)劈死,变成了石头。这是传说,也可称为是古老的教育。
我和童年的伙伴们热爱石牛。下课或放学之后,总要去爬。从高高又肥壮的牛屁股处费力爬上牛背,然后顺着牛脖子滑下去,直到地面。这是童年的乡土滑梯。盛夏时候,一匝绿荫之下的石牛特别光滑、阴凉。我们喜欢赤着身子伏于其上,这样,可以吸到里面的凉气。
小时候在老家,我还喜欢捉“弹脚”(宜兴方言,指蟋蟀),除了喜欢看两只“弹脚”争斗,主要原因在于,假如捉到了好“弹脚”,可以换到美味的月饼吃。
那时家的西隔壁,住着一位深居简出的丁姓老者。因为“弹脚”和月饼的缘故,至今仍时时想起他。记忆中老者夏天总穿布鞋、黑裤、白棉布衬衫。对老者的敬畏,除了他严肃,还因为他神秘。南街一带的老人小孩都知道,老者是养“弹脚”高手,是“弹脚精”。老者爱虫成癖,所有的孩子都知道他的“悬赏”:有被他看上的好“弹脚”,即用一块月饼与你交换。于是,每年中秋前后,废龙窑的碎陶片场,书院石牛周围的乱石缝间,蜀山脚下的山芋藤地,到处是我们翻“弹脚”的痴迷身影。相互先斗,胜了,再小心翼翼又胆胆怯怯地捧去给老者过目。老者眼光很严,很少有他中意的。现在回想起来,我只有一次幸运地享食过他的月饼:“是只‘虎头’。”老者收下了。给我的月饼是苏式的,表皮盖有红红的印章。月饼一层层的皮很酥、很甜,这是美好的舌尖记忆。
和吃有关,印象最深的,是极其罕见有机会,会跟着父亲吃到乡村酒席。
20世纪七八十年代,江南农村生活十分清贫。偶尔吃到酒席,是天大的美事。前些年回老家碰到一位邻里老者,他当年是走四方的厨师,于是请他详细解说了一桌典型乡村酒席的菜肴。
除四个冷菜外,一桌江南乡村酒席的热菜,总计有十二道。
第一道热菜是“炸油松”。将在沸水里汆过的肥肉,切成一寸见方的小块,放进由鸡蛋和面粉调成的糊糊中浸滚一下,再入油锅炸熟即可。装盘上桌前在金黄诱人的松球之上洒些白糖,煞是好看(脆、油、香、烫、甜诸味交织,舌尖难忘的童年菜肴!)。第二道热菜称为“头菜”,类似炒三鲜,用半肥肉丝作主料打底,杂以肉皮、小肉丸、笋片、大蒜梗,条件好些的,再加木耳、开洋和鱼丸。这道菜盆大、味美(放浓郁的胡椒粉)、分量足,坐席者因缺乏油水而造成的饥饿感多少可以因此得到填抑。紧跟“头菜”的,仍是“热炒肉丝”或“热炒肉片”,稍微变化的是其中略添了些腰花,配料也仍是笋片和木耳。肉食之后,终于轮到鱼了。第四道菜叫“鱼糊”。用剔刺鱼肉和鸡蛋清搅拌,烧煮后勾芡而成,糖醋味道,赤色。接下来又是肉的大菜——“清水蹄髈”,炖得烂熟,装在瓷质大汤盆内,为免单调,还在蹄髈表面敷洒精肉丝以作浇头。第六道菜是“大蒜炒猪肝”,糖醋。第七道是甜点,土名“甜饭”,也称“八宝饭”。将已在水中浸胖的糯米上笼干蒸,熟后下锅,添水烧滚后加入大勺的猪油和白糖(或间以瓜子和核桃肉),再取几枚熟红枣切成细丝洒上,这样,白雪之上晶红缕缕,精美莹透!——民间令人赞叹的审美旨趣在此展露无遗!由于重油重糖,用调羹舀挖时粘连不断,状如拔丝。第八道菜是“炒鱼片”或宽汤鱼丸,称“汤虾球”(之所以宽汤,是为了好看,以显量足)。第九道菜是“汤鸡”。因条件所限,汤中的内容物一般不是整鸡,而是鸡块,缀以笋片。连着两三道颜色清淡的菜之后,节奏又变,第十道菜,是浓油赤酱的“红烧鱼块”,原料多为鲢鱼或草鱼。“连年有鱼(余)”,红烧鱼上桌,寓示酒席已入尾声。在客人吃饭时候,还有两道菜添加,这就是第十一道的“时令炒蔬”和最后的“索粉(粉丝)原汁汤”,索粉汤中配有木耳、肉皮和大蒜叶梗。
写到这里,仍要赞叹:这是真正的乡间美食啊。
童年,以及承载童年的特定地理空间(家乡),决定了一个艺术家的构成质地,以及他未来艺术世界的核心特征和发展方向。
家乡和童年,对我有着深刻甚至永恒的影响。是它们,编制了我独有的文学基因密码,成为我不竭的创作素材之源和创作动力之源。
父母虽然都是最普通的劳动者,但他们都关心重视孩子的教育。父亲和母亲都没上过学,但父亲通过自学,能够读报纸,能够帮工友写信、写补助申请。父亲关心国家大事,我们家即使拮据,也一直订报纸。印象深的是上海的《解放日报》,记得中午放学回家,好像总是一边吃饭一边翻报纸,《解放日报》的“朝花”副刊给了我早期的文学启蒙。
更早的启蒙,是小人书和露天电影。捡到废铜烂铁,去乡镇供销社卖了以后,就买小人书看。乡村放露天电影的日子,相当于节日。当年的内心理想,是长大后做一名乡村电影放映员,可以天天免费看电影。电影的画面和色彩,影响了我日后文字。
稍稍回顾一下,发现我的书名,很多跟火焰密切相关。《夜晚灼烫》,童年夜晚的窑火记忆;《泥与焰:南方笔记》,泥土和火焰,制陶的两大元素;《烧制汉语》,父亲烧制陶器,我烧制汉字;《寂火》,童年乡镇的寂寞之火……
我目前工作生活在沪宁线上的无锡,仍频繁地回宜兴丁蜀镇老家,去探望那里的亲人。我父亲2015年辞世,如今安息在丁蜀镇郊的南山公墓。母亲和两个姐姐仍然生活在那里。个人的这种状况,使我有机会能够较为深刻地感受到中国百姓两种典型的生活形式——城市生活与乡村生活的真正内涵以及它们之间的差别,而这种感受,可以肯定地讲,是一般的旅游者(城市人到乡村旅游或乡村人到城市旅游)所无法获得的。
“世界的宏伟,深深扎根于童年。”一个作家的文学国度,同样,深深扎根于童年。
一位电影导演说过:“我们在童年……面对这个世界已经有了一个眼光。”确实,从我个人来说,我认识这个世界,就是从父亲烧窑的火焰,和农业收获之夜母亲头顶大海般汹涌的深蓝星空开始的。
我曾经写过一首诗,题目叫《汉字》:
每一颗,都是独特的
它们都通红发烫
它们都在黑夜的火中反复炼过
所以,我写下的每一行字句
即使普通
但都坚硬闪烁
都有,让肉体喊痛的烈焰温度
家乡的火焰,炼制了属于我的汉字。所以,我写下的字,是硬的、烫的,拥有独特的、他人所无的火焰色彩。从这个意义上,我深深感恩家乡,感恩那个日夜充满火焰的亲切陶都。
(本期栏目得到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大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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