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名:农民日报 版次:第008版:版名:百姓茶坊 日期:20240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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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篇   下一篇 2024年09月21日 上一期  下一期

村里有个诗痴叫老庄

杨河清

  村里老庄好写诗,诗兴来时,锄头一扔,在田间地头儿就能写上几段。

  在农村,老庄是个异类,满脑子云树花草,下个雨刮个风他都得转两句,然后找人吟诵。

  老庄痴迷诗歌,缘起于家里一本名为《诗经》的小册子,已经破得不能再破了。母亲用她仅有的文化,讲“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讲“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母亲能给的启蒙只有这么一点,但老庄上了瘾,将小册子视若珍宝,带在身边,读了不知多少遍,慢慢就懂了——那些美景,那些爱情,那些耕作……再读,又更懂了——那些诗为什么美好?因为它接地气,记录的是人们具体的生活,这样的诗句才有生命力!

  有诗歌名家下乡采风,几句话让老庄印象深刻——古时有首诗叫作《弹歌》,全诗一共八个字:断竹,续竹,飞土,逐宍。四个动作,八个字,这就是最原始的诗。老庄频频点头称是,他从广播中听过一首相声里讲的诗,简单而有味道:啊,月亮,白色的妖精,你在夜晚才上班,瞪着仅有的一只眼睛。老庄认为这首诗很绝,有场景,有颜色,有动作,有极佳的想象力……

  千里之外,老庄还有一个知音,甘肃武威农民裴爱民,因她自称就像田鼠一样,在田野中辛勤地收获粮食,人称“田鼠大婶”。她下地干活,兜里带着纸和笔,有趣的事随时记下来,写作成瘾,一写就写满了十几个笔记本,后来结集出版了《田鼠大婶的日记》。她用鲜活的语言,将大西北沙漠边缘的风土人情呈现在世人面前。她笔下的主角是村头的一棵树,地里的一棵草,一望无际的沙漠,丰收的大南瓜……她立志“在沙漠里种出梦想的花,让它生根发芽。”她常说,作为一个爱写诗的农民,首先是要把庄稼种好,当庄稼种好了,诗意便自然而然生长出来了。对呀,诗歌不是无病呻吟,不是从睡梦中、从幻境中、从宴会中得来的,没有泥土,没有生活,没有血泪,你的诗辞藻再华丽,对仗再整齐,那也是空洞无物的,毫无生命力可言。

  老庄对歌曲的见解也与众不同。《风吹麦浪》这首词曲俱佳的歌曲,老庄说村里二丫头唱得最好听。二丫头唱这歌时,有少女发自内心的甜蜜,有金黄麦穗四溢的醇香。没蹚过麦田,没掰过玉米,没收过稻谷,没听过连片蛙鸣的人,唱不出这种纯朴本真。

  老庄的诗很有味道,诗会邀约不请自来。诗会上,他很是谦卑,弯腰坐在角落,一言也不多发。但几位衣着光鲜、意气风发的诗人几首“力作”朗诵完,他就信心十足地笑了,心里想:写诗是多么简单自然的事,为什么要弄得那么神秘?不光写了一堆奇奇怪怪的字词句,还分了许多不明所以的门派?功夫都花在立帮建派上了,怎么可能写出好诗!

  老庄以其清新的诗风闻名。面对纷至沓来要拉他入门入派的各路说客,老庄一概拒绝,“我是个闲散之人,生长于田野之间,我得种地,不然我没诗可写,我就沿着《诗经》的路子走,纯天然,思无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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