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中旬的那天下午,初到内蒙古包头达茂旗的我们,依向导引领,驱车驶向草原深处。向导说,我们要利用夕阳西下的间歇,尽情领略达茂旗草原的壮美景色。
透过窗外,平坦的原野已是绿中泛黄,大地如铺上黄绿色地毯一样,西边的天际挂着几朵白云,群羊不时从窗前闪过。绕过几道弯,越过几个平坡,汽车在一个岔口处顺势拐了进去。眼前,是软绵的草地,它使车速慢了下来,翻过一个弧形草坡,最后停靠在一处牧民家的院落旁。这是一处被绿植包围的院落,顺着脚下的草地抬头远望,无边无际的草原绵延起伏,在夕阳的照耀之下泛出金色光芒,我们欢呼起来。再看,几簇树丛挺立在远方,给树木不多的大草原增添了几分雄壮;稍近处,三五个白色金顶的蒙古包静静地立在那里,在夕阳的斜照中现出绰约别样的风韵。院落旁,两只黑黄色草原犬被拴在桩柱上,见有来客,不时发出低沉的狺狺声。这里住着一对年轻夫妇和他们的父母,不用说,今晚我们将在他们这里做客了。
这家牧民院落,大门前有片开阔的场地,一个大炉子立在场地中央,里面装满晾干了的牛粪,我顺手拿起一块闻了闻,又突然放在一位随行好友鼻边,吓得他立马蹦得老远。进院,是主人的卧室、厨房、储物间。卧室按蒙古族风格布置,几幅特色画挂在墙上,我注意到,上面有成吉思汗,那是蒙古族人民的骄傲;厨房里一口大锅冒着热气,里面炖着半扇羊肉,使人忍不住口水直咽。见我们从北京来,主人热情地邀我们合影。隔壁是牛圈、羊圈、马圈,虽然清扫干净,却仍有一些骚味发出,但这是一种草原骚,含着明显的柴草腥味。主人好客,大家攀谈起来。疑惑于主人单门独院住在这里,主人介绍说,这是他家的包地,就像农民承包土地一样,他们在这里已经住了几十年了,像他们这样的牧民在当地很常见。牧民承包的草原,连在一起就是广阔无垠的达茂旗草原啊。再问主人牲畜几何,主人回答,眼下养羊400多只、牛200多只、马70多匹,然后又谦虚地说,不多,养的不多。我们说已经够多了,主人答,这要感谢党、感谢国家。大家都笑了起来。
天色已晚,只剩西边天际透出微弱的光,期待已久的达茂旗夜宴开始了。这是主打草原格调的相聚,羊肉、奶茶、龙牌醇,一应俱全。桌上立着个铜锅,冒着热气,奶茶在里面翻滚。拿起隔热木碗,舀入奶茶,再加入两小块奶片和炒熟了的小黄米粒儿,喝起来微咸醇香。手抓羊肉上来了,那是下午大锅所炖的半扇羊肉,现在出锅了,主人把它摆在桌上,用特种刀一块块拉下,依次送到客人面前。这是内地很少吃到的上等羊肉,筋道易嚼不塞牙,带着浓郁鲜美的草原香。接着,动听的草原之声响起,一位体态丰腴、脸若银盆的蒙古族姑娘出现在我们面前,端庄大方的她,先献上一首《草原夜色美》,顿时至美的音声回荡在屋内户外。达茂旗的牧民重礼节,美酒歌儿献给尊贵的人,一曲唱罢,姑娘轮流将满杯龙醇端予客人,敬一人唱一曲。曲毕,客人伸出无名指,沾酒向空中弹出,此为一敬天,再沾酒弹向地面,此为二敬地,之后沾酒抹向自己额头,此为表示虔诚,最后将酒一饮而尽视为礼毕。这时,现场又响起熟悉的马头琴声,身着蒙古族装束的一名高个男子,坐在门口处拉起了具有浓郁蒙古族风格的《万马奔腾》,听此名曲琴声,顿感群马嘶鸣在草原,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升腾,而这股力量只能属于包括达茂旗在内的草原人民。想到这里,我突然问了个问题,当年草原英雄小姐妹的事发生在哪里?原来就在达茂旗。读小学时,小英雄龙梅、玉荣的故事给我留下的印象是那样深刻,姐妹俩冒着大风雪保护集体羊群的感人事迹至今印在我的脑海里。此刻我来到了达茂旗,置身于小英雄故事的发生地,精神感悟是那样真实,20世纪60年代有草原英雄小姐妹,她们了不起,而今天的达茂旗通过自身奋斗走上富裕康庄之路,同样了不起,我从心底向达茂旗人民致敬。酒至微醺,兴致所至,大家随着琴声,或低吟、或浅唱、或高歌,《美丽草原我的家》《陪你一起看草原》等动人旋律,让每个人尽情陶醉其中。
牧民院落笼罩在夜幕中,忽然一声响动,院落场地上燃起一堆篝火,把周围照个通明。我们围了上去。望着被烧得通红的牛粪,白日我拿牛粪让他闻的那位好友笑了起来,想不到牛粪竟是这样的无臭无味纯天然。还愣着干什么,跳吧!大家手拉手,勾成一个圆圈,围着篝火有节奏地跳起舞来。火光映照着每个人的脸,每个人的脸又笑得那样灿烂。开心一刻在今宵,草原之夜人最美,由牛粪想到了牛,由牛想到了牛郎,不知谁说道,今天是农历七月初七,牛郎织女相会日,我国情人节呀。大家欢呼,走吧,再往草原深处走一程,在那里,我们仰望夜空,寻找属于自己的那颗星!低垂的天幕触手可及,密布的繁星如在头顶,面对这难得一见的壮阔气象,每个人都赞叹着、兴奋地指点着——深邃灿烂的银河横亘在夜空,隔开了两边最耀眼最痴情的牛郎织女星,凄美的爱情传说,在今夜更令人遐思;七星构成的银勺,好似仙人握柄、舀着美味佳肴赐向人间大地、芸芸众生。这个银勺还有一个更响亮的名字——七星北斗,望见了这七星北斗,我们就知道身处何方,为自己找到了正确指引。真有意思啊,浩瀚的苍穹如此神奇,又如此充满魅力,它给我们力量,更赋予我们丰富的内心世界和想象力!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当我们向主人告别的时候,已是午夜时分。
翌日上午,初阴后晴,草原上吹来清爽的风,意犹未尽的我们,在领略具有400多年历史的红格尔敖包后,踏上归途。每年阴历五月十八,达茂旗的牧民都要在红格尔举行祭祀活动,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仰望高高耸立的巨型敖包,远眺辽阔无垠的大草原,我们有些依依不舍。车内响起了音乐声,一位好友点播了一首老歌《马儿啊你慢些走》,真是应景啊,大家跟着哼起来,并顺势改了歌词——“车儿呀你慢些走,让我把这达茂旗的风光看个够……”声音越来越大,以至于汽车过去了,回响声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