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三伏天,天气热如汤”,东北平原上的大酱,也恰在此季“发熟”了。农家院中,家家的酱缸里飘出了酱香。
东北农村,家家都做大酱。东北平原土质肥沃,盛产大豆,这是做大酱的优质原料。东北平原出产的大豆,粒饱,瓣大,含油多,做出的大酱金黄如乳,香气馥郁,人谓“东北大酱”。
东北大酱有两种做法:一种是将黄豆炒熟,碾碎,发酵,而成;一种是将黄豆烀熟后,储存发酵。烀豆制酱,按老规矩要历经大半年的时间。秋收过后,农家主妇们用簸箕簸出一些无虫口、无臭粒的大豆来,洗净,架上木炭火在大锅内烀熟。停火后,锅内的豆子再焖上一宿,次日揭锅,那豆子被煨得软软的,滑滑的,烂烂的,手捏成团。主妇们在炕上放一方桌,捞出煨好的豆子,放在桌上揉成团,再摔成长10公分、宽5公分左右的砖坯形状长方体,这就是“酱块子”。天气撒冷以后,庄户人家都要摔十几块“酱块子”,以备做酱。乒乒乓乓一通响,家家飘出了豆香。摔好的酱块子一律用纸包好,放在阴处阴干,一直放到第二年的伏季。
进入三伏,气温骤升。选一个晴朗的日子,主妇们开始做酱——把已发好酵的酱块子拿出来,用温水将其表面洗涮干净,凿成碎块,兑上适量的水和大粒盐,放进酱缸,等待再次发酵——这个过程叫“下酱”。下酱过程看似简单,实则隐藏很多技巧和秘诀。下酱的诀窍既有老一辈的口耳相传,也有新一辈的自我创新。同样是炒豆、烀豆、摔豆、做酱块儿、封酱块儿、洗酱块儿、下酱,这一系列的具体操作过程中,温度,湿度、力度的掌握,井水与自来水的选用,碘盐与不加碘盐的区别,盐和水的比例等等,都要把握得恰到好处,处理得一丝不苟,稍有偏差,做出的大酱味道就不一样。上述一系列工作逐项完成,才是刚刚开始。下酱后的头两周里,需要一位有耐心的专人,每天至少一次坐在酱缸旁“打耙”“撇沫儿”——用一种特制的木耙在酱缸中上下翻腾,类似于西藏的打酥油,意在将酱缸内上下搅匀。三伏天温度高,酱块子在酱缸中发酵快。大约三周时间,就要“滤酱”了——用铁网眼筛子,架在酱缸之上,捞出缸里未完全融化的酱块子,用筛子一遍遍地挤压,直至将缸内所有的酱块子都碾、滤成粥状,这便是大酱的雏形。用布蒙住酱缸一周左右,缸内大酱在温度的作用下,全部再次发酵成金黄的稀乳,一缸酱便可以舀入碗碟摆上餐桌了。做好的东北大酱色泽金黄,稀稀落落,闻着,看着,都十分诱人、可人。
东北大酱的吃法可以用“丰富多彩”一词来形容。常见的吃法有:鸡蛋酱,肉末酱,鲜青椒辣酱,葱酱,小鱼儿酱,茄子丁酱,土豆丁酱,萝卜丁酱,芥末炸酱等。它们用场不同,滋味各异,魅力亦独特。农家院里最普遍的吃法是:一碗生酱,不加任何佐料,也不经过鼎镬加工。原始而又绝对绿色的“蘸酱菜”颇受欢迎。东北人一旦嘴里无味,腹内生火,就一定要吃“蘸酱菜”了。东北人吃蘸酱菜讲究一个“气势”:抓起一把蘸酱菜,甭管是一根葱抑或一蔸菜,卷巴卷巴,弄成一个粗筒状,探进酱碗,蘸上一层金灿灿的大酱,在空中打个回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嘴里!立时,两腮凸凹有致,一起一伏,齿间动作,咔咔有声。然后,端起饭碗,连饭带水,连稀带干,呼噜噜扒拉一气。一顿饭便在这呼噜噜、咔咔咔声中霍然进行,一派豪爽间,填饱了肚子。民间有诗盛赞其状:“大酱蘸菜意气扬,高粱水饭齿留香。天井当院置杯箸,暑热无踪笑炎凉。”
三伏天,一缸金黄的东北大酱,香了整个平原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