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八十四了,每当看到小朋友逗狗时,都会勾起我童年与土狗小白为伴的那段往事。
土狗小白还没有满月,狗妈妈大白就让偷狗贼用羊油炸弹给炸死了。狗的主人陈婶用大铁锅烧开了水,在锅上支两根棍子让小狗过“独木桥”。我对陈婶说:“陈婶,小白归我。你答应过的。”
“没满月的小狗养不活的,弄熟了我送你一碗狗肉。”“不,你不能烫死它,我会养活它的。”
抱小白回家后,我每天挤一点我们家的母牛奶,终于把小白喂活了,养大了。
小白和我形影不离,一块长大。它陪我放牛,帮我到水里捞皮球,帮我到村头的茶馆里叼回大人们丢弃的空纸烟盒。有一天我放牛,发现了一颗偷狗贼放的羊油炸弹。我告诉小白,这个东西危险,它的母亲就是被这种羊油炸弹炸死的。那是一个鸽子蛋大小的白色球体,是偷狗贼们把发令枪的炸药和碎瓷碗片用羊油裹上,然后用白色棉线缠实,狗一咬就炸,无一幸免。我摸着小白的头告诉它,以后不仅看见这个东西要远远地躲开,看见放这种东西的人也要躲开。我不知道小白是否听懂了。
几天后我放学回来,小白去接我的时候显得特别高兴。回到家里,奶奶告诉我,小白今天带领村里的几只狗,差一点把一个正在安放羊油炸弹的偷狗贼咬死。偷狗贼告诉我们村里的人,再也不敢来这里炸狗了。
不知道那个偷狗贼是不是炸死大白的坏人,如果是,小白真的为它母亲报仇了。
春耕时,奶奶的娘家需要借用我们家的耕牛。在过港上的独木桥时,耕牛和我一起掉到港里了。南方的港,是在大片的水稻田中形成的一条雨季排水的河道,平时装满了水,港的两岸是陡峭的,掉下去很难爬上来。小白在岸上急得狂吠,忽左忽右的奔跑,还几次趴在岸边想叼我的衣服拉我上去,可是够不着。突然,小白纵身一跳,扑到了我的跟前,然后叼住我的衣服把我拖到一个缓坡,我才十分狼狈地爬了上来,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1948年,我十岁,家里遭到土匪勒索,留话说要三百大洋,他们第四天晚上来取。第四天白天,家里的女眷都送到亲戚家,家里只留下二叔和三叔,奶奶让我也跟她们一起出去躲一躲,我坚决不干,我说我和小白在一起,作用不会比一个大人小。奶奶知道小白的聪明和凶悍,同意了我的请求。
半夜子时,土匪们真的来了,大呼小叫地砸门。
砸门声激怒了小白,它愤怒地叫起来。那声音浑厚有力,龙吟虎啸一般,不像是普通土狗发出的声音。
“养得起狼狗还舍不得掏钱!真是要钱不要命的一家人。”
“你们这四个小毛贼,有本事打进来,看老子不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把你们一个个穿了糖葫芦!”二叔在门侧面的墙边听见土匪只有四个人,胆子大了一些。
“老子们有枪,你看老子们是不是毛贼?”土匪们在外面砸着院门,小白在院门里抓挠着木门狂吼。
“砰”的一声枪响,小白叫得更凶了。
土匪和我们家相持了一个多时辰,打了一枪就撤退了,他们没有真敢攻进来,因为他们知道,在黑暗中一只凶悍狼狗的战斗力那是“爆棚”的。土匪们退了以后,我才发现小白中枪了。而中枪的小白,忍住了痛,还用拼命的吼叫帮主人吓退了土匪。它是英雄,它是战士,它也是我的“好兄弟”!
事后,我们家悄悄给小白做了一口木棺材,以人的规格把它埋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