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现场。
演出快要开始了。
演出结束后,办事的主家为戏班安排了一顿夜饭。
几十年前入戏班时,正是戏曲的黄金时代,谁不曾幻想过自己在舞台上绽放光芒。现如今,日夜奔波于乡村集镇的简陋舞台,曾经年少爱追的梦,早在岁月的磋磨下化成戏台上一次次的身不由己。
这是一群既“苟且”,又践行着“诗与远方”的人。
戏台上,他们是风流潇洒的才子佳人,威风凛凛的帝王将相;戏台下,饮风茹雪的生活由乱砖碎瓦砌成,日常布满尴尬。
他们从边缘之地出发,挑担推车,扶老携幼,将古老的身形,夸张的脸谱,粗犷的唱腔,宣泄在空旷的田野中,对于这块土地的意义独一无二。
他们仿佛是从这块土地上生长出来的,草根,质朴,沾满泥土气,辗转奔波,顽强生活,正变成一个摇摇晃晃的背影,在夕阳下渐行渐远。
他们可能不会突然“消失”,却在逐渐“消逝”。令人伤感的是,这个进程似乎并不可逆。
他们是乡村戏班,从历史深处走来,是“流浪”在大地上的声响。
夜深了,天空开始飘起雪花,乡间小道曲折难行,黑黝黝的村庄里各式房屋影影绰绰,只能循着若有若无的乐器声前行。
转过几道弯,震天的音响和两个相隔数十米对立的戏台迎面而来,舞台前聚拢了不少看热闹的老乡。
在河南农村,按习俗,每逢神仙菩萨的重要日子,或者赶上家里办红白喜事,豫剧因其浓郁的地方特色,深受村民喜爱,成为乡村仪式上不可缺失的一道精神大餐。
今天的演出为的是孝子们给过世老人操办十周年,这在当地是件大事,一般要请戏班子来大操大办一场。有条件的家庭,会请两家戏班子唱对台戏,叮叮咣咣持续一个晚上加一上午,据说是为了请老祖宗好好过过戏瘾。
此时的舞台上,正演唱着戏曲选段《大登殿》。这出戏讲述的是薛平贵得到代战公主的援助,攻破长安自立为帝的故事。戏曲演员张国庆在台上唱完一段,绕到舞台车背光处抄着手休息。
这时,舞台上画风突变。《酒干倘卖无》的音乐从音响里嘶吼而出,五彩镭射灯来回扫射,在深夜的村庄里略显突兀,震得屋檐残雪直往下落。
近些年,很多乡村戏班的装备开始迭代升级。过去是一辆小皮卡拉着设备到处找土台子扎戏棚,费时费力。现如今配备了舞台车,车厢展开以后大屏幕等声光电设备应有尽有,极大提高了乡村戏班的演出观赏度。
一个身着短袖的女子走出来一阵热舞,连唱带跳穿插土味十足的喊麦,不断调动着台下的气氛。动感的音乐和歌舞表演明显更有吸引力,起码更易懂,喝完酒的中年男人听到动静后,三三两两走出家门聚拢在一起,舞台下的观众开始多起来。多数人穿着厚厚的睡衣,这在村子里似乎是个时髦的打扮。
观众多了,演员明显更卖力。女子拿起两瓶啤酒在地上使劲“墩”了几下,一口气浇在自己头上。随后,仰脖连“旋儿”四、五瓶啤酒后,跟着就是翻跟头接一个大劈叉,引来一阵惊叹。
短袖女子浑身蒸腾着热气,雪夜中大声喘息。来不及休息,因为舞台不能出现空档。她马上钻入一个羊毛狮头,开始一段南派舞狮表演。舞狮表演动作夸张滑稽,演员跳下舞台讨好般和观众互动,引来现场笑声连连。
连内敛沉默的老年观众都开始鼓掌,年轻人更是借着酒劲表情夸张地叫好。“看到了吗,这就是如今的乡村戏班,你得唱戏,还得能演老乡们爱看的热闹。”张国庆抿着嘴,回头说道。
从艺30多年,作为河南通许县非遗曲种渔鼓道情传承人,张国庆唱渔鼓道情的机会却并不多。
从清末盛行起始,渔鼓道情传承已有100多年的历史。其形式是用三尺三寸长的竹筒,蒙上猪护心皮,配上木筒板拍打发出响音说唱。一人边演唱边伴奏,右手拍击渔鼓,左手敲击竹板作为伴奏。
很显然,在追求动感新奇有噱头的乡村演出市场,这样“寡淡”的表演有些乏味。专业戏校出身的张国庆,更多的是依仗早年摔打出的戏曲功底,游走于乡村各个戏班之中。
“她以前好像也是个唱戏的。”有人低声说。雪还在下着,夜愈发深沉,雪花在昏黄路灯下仿佛向上漂浮。锣鼓声还在响,狮子的大眼睛在飞雪中忽闪忽闪眨个不停……
表演结束,我跑去后台,准备了戏曲演员转型、乡村戏班发展等好几个问题。女子从狮头中钻出来,浑身冒着热气,头发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水、雪水,还是刚才表演后残留的酒水。
面对这样一位“冒着热气”在生活中摸爬滚打的演员,我努力压下自己的错愕,甚至为自己内心隐藏的一点鄙夷和不理解感到惭愧。那一连串关于乡村戏曲的严肃问题,显得那么高高在上,与当下的环境格格不入,令人难以启齿。
杂技吊铁环,魔术电锯切人,再穿插几段豫剧《王强点兵》《穆桂英挂帅》……快到夜里十一点了,演出终于接近尾声,掌班段琳霞过来喊大家吃饭。所谓掌班,就是本次演出的牵头人,一般是接到演出订单后,临时张罗来一套班子,戏曲吹拉弹唱,搭配舞狮杂技,还得管着演员们的吃喝住行。
事实上,如今绝大多数乡村戏班,早就没有所谓的固定班底,更多是呈“散装”形态。谁接到活儿谁牵头张罗,大家“凑份子”似的将演出承接下来。大多数人没有固定团队和固定演出地点,大家为了生活不停奔波跑场。
按照规矩,办事的主家一般要为戏班安排一顿夜饭。吃饭的地方多少有点诡异:紧挨着搭好的灵棚,门窗大敞,跟露天野地没什么太大区别。两张拼好的小方桌上摆了八个“凉”菜(能结冰的那种凉),好在端上来一大盆热腾腾的面条,男人们开了瓶白酒,这似乎是难得的放松时刻。
大家围拢在一起,说着十里八村的乡里琐事,讨论着哪个演员演出效果好,哪个演员偷偷放录音对口型,哪个演员收入高,明天又要去哪里转场。看得出来,大家是临时相聚,但同行间又有着十足的默契。
雨雪交加的夜,穿堂风呼呼吹着,温度陡然降低了很多,夜饭却因为酒精的加持越发热闹起来。等到男人们脸色涨得通红且再三嘱咐我把他们写上报纸的时候,一旁静待许久的女人们开始起身张罗离开。
如今的戏班,还是从前的戏班吗?忍了很久,我还是问了出来。
“对于戏班来说,生存总是最重要的,你说是吗?”汽车行驶在乡间道路上,开始冒芽的树木不断往后移动,段琳霞坐在车后排悠悠回应我的疑问。
第二天上午的演出结束后,演员们分乘几辆车离去,后又在村郊一处麦地碰头。掌班段琳霞将刚刚拿到的演出款分发给大家。毕竟,“当着主家的面分钱,不太体面”。多年的学艺生涯,使这些戏班演员们虽然混迹乡野,始终保留着一份矜持。
但这份矜持,往往在面对生活时节节败退。
年轻时,张国庆、段琳霞都曾有机会进入到体制内的专业剧团,但都因各种原因错过了。说起来,至今仍觉遗憾。阴差阳错间,慢慢跑起了乡村戏班。
原以为职业选手下乡会带来“降维打击”,可偏赶上大环境惨淡。持续的疫情和乡村移风易俗双重压力下,大量的农村红白喜事演出活动被取消,不少乡村戏班断了收入。无戏可演的戏班陷入事实上的解散停滞状态,演员们不得不自谋出路。
好不容易赶上演出市场恢复,大家纷纷铆足了劲。可戏唱得再好,台下看戏的人依然越来越少。不止一次,张国庆演出时台下观众屈指可数甚至空无一人,但他依然全神贯注地将全套动作做足,“既然上去了,不仅要对得起舞台,更要对得起自己。”
“农村人就图热闹,不管是雅是俗,热闹不起来以后就没人请你。”段琳霞坦言。乡村很多戏曲演员常面临无戏可唱的困境,所以即使是这样光怪陆离的乡村“拼盘”演出,也很少有人会拒绝。
为了接到更多的演出机会,不少戏曲演员常选择和唢呐、歌舞伴奏等乐手保持“紧密的战略合作关系”,因为在农村,乐手更容易接到活儿,戏曲演员不得不依附于吹奏乐手争取更多的演出机会。
甚至于,随着人才的不断流失和经营上的困难,一些“草台班子”开始应付敷衍,先是减去了现场乐队改放伴奏,后来在演唱时“减词、跳词”偷工减料,更有甚者偷偷放录音对口型假唱。
一场无人观看的演出,为什么还要进行?事实上,如今戏班能够在乡村存在,是因为大家潜意识里觉得一场乡村仪式表演中应该包括戏曲,而并不是说有多少人那么爱看戏曲。请戏班参演,与其说是当下的消费偏好,不如说是长久以来形成的心理惯性使然。
演出减少,观众减少,越来越多的戏曲演员生存困难。有的乡村戏班和演员甚至选择从事哭灵,这在民间是一种饱受争议的表演项目。
所谓哭灵,即戏曲演员披麻戴孝扮演成亡者子女的角色,在灵堂或棺材前且舞且唱,声泪俱下。有人认为从事哭灵会辱没先人、不太吉利等等,但不得不承认,哭灵收入确实比在戏班高很多。
“有人也请过我,但我不愿意做,主要是也做不来。”段琳霞说,“生活再难总有努力的道道,人不能让自己心里别着劲儿干事。”
疫情关上了戏班的一扇窗,直播能为戏曲传播打开一道门吗?
2021年,中国剧协副主席、河南豫剧院院长李树建开通了快手账号。虽然他连微信都不会用,但这并不妨碍有大批戏迷为李树建捧场。
“入驻互联网两个多月发了153条视频,点击总量达到1.1亿人次,顶着我演两辈子的戏。”在中国豫剧界,李树建是较早主动拥抱互联网的戏曲人,也是探索戏曲新传播模式的“吃蟹者”。
但在线下都少人问津的剧种,到了网上就能“咸鱼翻身”吗?张国庆曾多次将渔鼓道情的演出视频上传到网站,至于确切的浏览量和关注度,他没好意思提起。
或许,对大多数戏曲演员而言,互联网更多只是个念想。互联网红利只是属于少数人的,对他们而言还不如跑戏班更为现实和直接。
戏台之上的奋力打拼,在于戏台之下堆叠着生活的柴米油盐。段琳霞的大儿子在郑州一所大学附近开理发店,疫情导致学校长期封闭,一年下来倒亏了不少房租,尚需父母帮衬。女儿去年医校毕业,至今仍在积极求职。
张国庆的情况也差不多。孩子在上大学,五十多岁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肩上的担子如山重。家里的地早就包给了别人,这么多年农事也早就荒废了。
对他们而言,唱戏既是兴趣爱好,也是必要的谋生手段。
采访过程中,我努力跟段琳霞聊起早年间的戏曲往事,试图勾勒出一个专业戏曲演员“流浪”于乡村戏班的故事。出于某种原因,她并不太愿意详谈,常在问答间出神,偶尔沉默。
跟着戏班经历数日转场,饱经雨雪风霜和人情冷暖,我已经能够多少理解这份沉默背后的无奈和辛苦。几十年前入戏班时,正是戏曲的黄金时代,谁不曾幻想过自己在舞台上绽放光芒。现如今,日夜奔波于乡村集镇的简陋舞台,曾经年少爱追的梦,早在岁月的磋磨下化成戏台上一次次的身不由己。
下午四点,辗转多时来到下一个演出地点。这里离县城较远,来回跑起来不方便,晚上段琳霞只能到附近的洗浴中心凑合一晚。相较来说,这是最经济划算的选择。
远远望去,舞台车已经展开,闪耀的大屏幕前已经聚拢了看热闹的老乡。舞台前点燃了一堆篝火,一天的演出快要开始了。
回过头,段琳霞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作为濒临灭绝的非遗曲种,渔鼓道情看的人少,学的人更少,学好后挣得也少。即使是作为传承人,张国庆也认为其发展前景并不乐观,“若不加以保护,早晚会慢慢消失。”
办法也想了很多,张国庆一方面靠在乡村戏班跑场子的收入继续传承工作,另一方面到处寻找演出机会,扩大渔鼓道情的影响力和知名度。
2020年10月,河南省曲艺展演周。张国庆一袭长衫,指着鼓身、鼓头,向台下的观众介绍怀里的乐器:“竹筒三尺三,道尽世间情。”
一位被鼓音吸引过来的女生,站在旁边低声询问:“这是什么乐器?”
有人在旁回应:“这是渔鼓,是即将消失的声音。”
“要是能给乡村戏班和稀有剧种多争取一些送戏下乡的机会和政策支持资金就好了。”张国庆依然期望像国有剧团一样,获得更多的官方扶持。
但在山的那一边,国有剧团的日子也不好过。
以河南为例。近些年来,全省大多数县豫剧团转企改制,在工资运转等方面被财政“断了奶”。没有了财政兜底保障,很多县级剧团早就过上了拆东墙补西墙的日子,演员不得不自寻出路。
前些年,借着国家振兴乡村文化的东风,不少市县剧团能拿到送戏下乡项目,一年演出一两百场,日子凑合能过得下去。这日子刚刚有了好转,随之而来的疫情又将各级剧团砸晕了头,有的县剧团甚至长期处于歇业状态。
当然,即使演出能照常进行,项目资金能否正常拨付也很难说。疫情给地方财政造成了巨大压力,即使是“戴帽子”下来的戏曲保护专项资金,进了财政账户再想拨付出来也不容易。
采访间隙,段琳霞曾热心地问我,需不需要帮我联系一下县剧团采访,看看她们近期是否有演出。她不知道的是,县剧团已经大半年没开工了。
“跑外卖的,卖保险的,或者跟着乡村戏班走南闯北干红白喜事的,说起来叫人心酸。”李树建刚从基层剧团调研回来,对基层剧团的发展忧心忡忡,认为这样下去就要进入恶性循环,非常不利于戏曲的发展。
可困难的岂止是乡村戏班和基层剧团,就算是省豫剧院,人才流失的情况也依然存在。年龄大的登不了台却占着编制,年轻人登得了台却入不了编,收入和付出不匹配,若干骨干青年演员相继选择离开。
“尤其是武打演员,吃得多却挣得少,实在养不了家。”李树建苦笑着说。如果不下功夫培养名演员,观众就会不断流失,戏班会持续走下坡路。
事实上,目前活跃在乡村的戏班中,四十几岁的演员已经不多了,优秀演员更少见。或者说,乡村戏班现在的这份热闹,都是当初戏曲繁荣时期的余音,这个繁荣时期要回溯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
行业不景气,演员青黄不接,谁来学戏成了大家普遍关心的问题。
长期以来,乡村戏班的技艺传承,多源于师徒相传或来自父辈的口口相传。这种薪火传承的源头,多来自于戏班出生和长大的孩子们,在环境熏陶下自发产生出对戏曲的喜爱。而如今,目睹父辈为了生计四处奔波的窘迫,是否还能培养出爱好戏曲的一颗初心呢?
“我们当年学戏那是百里挑一,现如今戏曲学校不发补贴都招不到学员。”张国庆认为,戏曲演员先天条件要求较高,成长周期较长,目前看经济收入又低,导致年轻人没人愿意学戏,甚至连拉弦子的乐师都慢慢成了“稀有物种”。
根据相关部门发布的统计结果,目前全国共有三百多个地方剧种,其中近一半剧种,仅有民营团体或乡村班社在坚持。乡村戏班所暴露的问题正是地方戏的问题。没有了乡村戏班参与的地方戏是孤独的,也不可能走太远。
作为从泥土中生长出的艺术,乡村戏曲或许不够前端,也称不上精致,在今天快节奏的觥筹交错中,甚至很难找到立足之地。但蕴含其中的,是一件在今天看来颇为奢侈的东西——共识,一种被习惯、肯定的、关乎传承的共识。
“乡村戏班能串起乡村各类传统,正是因为有着这样坚韧的民间力量,传统文化才生生不息,世代传承。”通许县文化广电和旅游局副局长张颖表示,关注乡村戏班,也就是保护地方剧种,留存一种逐渐远去的生活方式,这是基层文化部门的重要责任。
“在农民看来,电视是别人演戏,不是他们自己演戏,乡村戏曲演出对农民精神生活的影响是无法替代的。”李树建表示,如果说中国文化的根在乡村,那这个根就栖身于全国三百多个剧种里,分布在最广、数量最多、生命力最顽强的乡村戏班中。文化唯有贴近草根,才能拥有不断生长的力量。
可一代人终将老去,没有人总会年轻。乡村戏班会消失吗?
面对这个问题,张国庆、段琳霞都沉默了。他们都生于乡村,从小学戏,跟着戏班跑遍了乡村,在他们的心里“戏比天大”。可乡村戏班究竟能走多远,谁也找不到、给不出答案。
但他们知道的是,戏班离不开他们,他们也离不开戏班。他们辗转于不同的戏班间,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嬉笑怒骂间散发着一种生命的力量。他们唱戏,爱戏,离不开戏,站在舞台上,让生活有了不同。
夜晚降临,灯光大亮,锣鼓声响,段琳霞走上舞台,又一段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在村庄上演。咿咿呀呀的唱腔,随风舞动的衣袖,舞台顿时变成世界的中心。
确实,多少人能够拥有一生去追求的目标,且这个目标又恰恰能够跟赚钱养家重叠在一起呢?段琳霞见过戏曲的春天,已经把这个春天常驻在心里,哪怕再刺骨的寒风也吹不散。
演出还在继续,又将持续到深夜。我不愿再打扰,于黑暗处默默退后,发了条信息向大家告别:祝福戏班,愿奔波的我们都有温暖的明天。
汽车远行,后视镜中的戏台,被篝火的烟雾笼罩,远远看去只有一片模糊的光影,朦朦胧胧。一如生活本身,过去的岁月,隔得越远越模糊,唯有眼下的日子,才是艰难又真切的现实。
(文中部分受访者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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