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村庄里有一个中国,春节则是观察乡村变迁的重要窗口之一。近年来每逢春节,关于变迁中的乡村和传统农耕文明总会引来不少讨论。年味越来越淡了吗?我们的家乡发生了怎样的变化?父老乡亲们日子过得如何?在这种讨论中,我们看到了一个传统与现代碰撞、身处变迁之中的中国乡村,既面临挑战又拥有机遇,新的生机正从旧时的土壤里延续、孕育、生长。当我们用辩证长远的眼光,看待乡土社会与传统文化变迁时,或许会有不一样的认识与感触。而正是这些认识与感触,给了我们既不忘延续乡愁根脉,也不忘昂首前瞻、迎接未来的动力。为此,我们策划《新春观察》专题,与您共同关注春节视角下的乡村。
——编者
春节,是家家户户团圆的时节,也是共赏年味、品味文化的时刻。谈及年文化,一位作家有过这样的判断,“由故土、血缘、乡情汇集而成的巨大磁场,遍布大地山川每个城市和村庄。让这磁场产生效力与魅力的,既是感情的力量也是文化的力量。”
随着工业化、城镇化的快速推进,人们过年的方式在发生变化,也有很多人感慨,年味越来越淡了,越来越没有“文化”了。果真是如此吗?对此我们要辩证地看待。
毫无疑问,过年既是传统文化的承载,也是时代文明的产物,它必然是当下社会里人们生产生活方式的折射。而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所谓的“年味越来越淡了”,归根究底是因为社会发展了。
在过去物资短缺的年代,过年饱含着人们浓浓的期待,不仅期待在这个假日里一家团聚,也期待着通过过年对自己一年来的辛苦劳作进行犒劳,买一套新衣服、吃一顿丰盛的年夜饭,洗去一身的疲惫,畅想未来、幸福满怀。但是如今,人们的物质生活水平已经有了极大提升,新衣服随时可买,丰盛的美食经常可吃,并非要借着过年才能实现这些愿望。于此,对过年的期待就少了许多,年味自然也淡了许多。
过年期间的有些传统仪式,也因为和现代文明的冲突,而逐渐废弃,这让过年少了一些仪式感。例如过年放烟花鞭炮,就因为导致空气污染和噪音、安全等问题,在很多地区被禁止了。昔日过年的重头戏,“杀年猪”现象也越来越少了,一方面屠宰必须要符合相应的规定,另外,农村劳动力的短缺和农户养猪格局的变化,都让这件事情变得越来越力不从心。更重要的是,现代物流的高速便利,让人们可以从市场上直接买到物美价廉、安全放心的腊肉、香肠,“杀年猪”之于过年的意义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
另外,农村人口流动的变迁和中国家庭元素的变化,也在削减着过年时期团聚的“分量”。以前,人们都是生于斯长于斯,过年时节,子孙满堂,家家户户大团圆;如今,家在天南海北处,出去旅游、和朋友在山间民宿小聚,也都成为一种过年方式。同时,随着昔日计划生育政策下出生的“独生子女”一代日益成为社会的中坚力量,大家庭开始逐渐瓦解,这些都在重塑着传统的过年方式,消解了人们对于“年”的定义。
社会不断地发展,必将深深影响着传统文化和习俗,指望其一成不变是不可能的。从这个意义上来看,年味的改变其实正是经济社会发展的产物,是老百姓生活水平不断提升的结果,也是适应人们对于美好生活期待的应有之义。有失去,但更多的是获得;有失落,但更多的是欣慰。
事实上,换个角度来看,很多传统的年味、传统的年俗并没有消失,只是换了个形态存在。
打开“新春走基层”的图谱,我们看到了更加色彩斑斓的画面——
在重庆市彭水苗族土家族自治县,国家级非遗彭水鞍子苗歌、重庆市非遗踩花山给游客们带来一场视听盛宴。
在河北省涿鹿县“陶艺小镇”东窑沟村,身披新年彩装的村民跳起欢快舞蹈。近年来,该村充分挖掘利用千年制陶文化,“年味东窑沟”传统文化年等民俗节庆活动吸引了诸多周边游客来此打卡。
在山东省威海市文登区,春节蒸花饽饽已传承了300多年。2009年,这一习俗被列入山东省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2022年虎头造型的花饽饽很受欢迎,村民介绍:“一来是虎年,二来在传统习俗中,虎头花饽饽是专门给孩子做的,融入长辈对孩子健康成长、虎虎生威的祝愿。”
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更别提每到过年时,让大家都乐此不疲的各种“手机摇一摇”“集五福”抢红包等网络活动,更是将传统和现代有机衔接,带动了全民参与的热潮……
这样的年俗、这样的文化,突破了一时一地的制约,跳脱出单一的文化功能,不仅丰富了人们的节庆生活,带动了地区的经济发展,更因为其独特的参与感、时代感,为传统年俗文化注入了新的生机与活力,让更多网络时代成长起来的年轻人,从中找到了文化认同和文化自信——而这不是更让我们乐见其成的吗?
社会在进步,我们也在成长。年幼时,一支棒棒糖、一个万花筒都是幸福生活的定义,而现在,我们需要更便捷的交通物流、更自由的人际关系、更丰盛的物质生活、更有品位的国潮时尚,这些何尝不是现代人“年味”必不可少的内涵呢?如果只愿意享受现代文明的滋养,又抱怨旧时的生活轨迹难觅,岂不是自苦。记住失去的,珍惜已有的,奋斗未来的,我们的日子才能芝麻开花节节高,我们的“年”才能一年更比一年好。